【博君一肖】夏潮 · 长沙夏夜
夏潮 · 序章
◎ 在长沙
张伟喝了酒，搭着王一博的肩膀，说得最多的话就那一句。
“王一博，你小子就是太能憋了。”
其他哥哥喝红了脸，在边上附和连连。
小孩儿觉得不好意思，只知道给哥哥们赔笑。其实王一博也清楚自己什么性格，十多岁就能狠下心来让自己孤身在外学唱歌跳舞争取出道，二十出头凭本事留在上星卫视的热门综艺做常驻主持。喊苦喊累喊委屈在男孩子看来像给人撒娇似的，他膈应，就干脆不喊。
眼前是他除了队友之外最信的一群哥哥了，他们待他好，给他指方向，才让他在娱乐圈这条宽不见边际的大道上，又能少走点弯路。
“我还好吧。”王一博跟钱枫碰个杯，啤酒晃荡晃荡，咕咚倒进肚子里。
“那你跟几个哥哥坦白一次。有问必答，行不行？”
王一博眨巴眨巴眼睛挤出俩字：“……行吧。”
“有喜欢的人吗？”
“……”
“不准提摩托车，那是台上那套词儿，别想拿来对付我们。”
“……有。”
张伟一拍桌子，笑得像王一博他亲爹似的。
“那我放心了。”又端起来跟所有人干一杯。
那天王一博把喝得山公倒载的哥哥们从车里拉出来塞回酒店房间，他趴在床上没心思打游戏，干脆趁着夜深，出去散散酒气。
九月初的长沙完全没有入秋的意思，夜风一刮，还是大浪似的卷起热气，给行人烘出一脑门汗。王一博穿个黑色短袖在酒店后边的金鹰路上走了五分钟，酒气没散多少，倒是被热得上了头。
可能也是个借口，总之他纵容自己，把那通电话拨出去了。
对方接听得很快。
王一博看了眼时间，两点了：“还没睡？”
那边声音慢慢悠悠的，但听起来并无倦意：“就算睡了，你现在打过来我也醒了。”
王一博摸了一把额头上的汗。
杀青到今天，他有个把礼拜没听过肖战的声音了。
“那你不睡干嘛呢？”他把路边上的绿叶子揪下来，凑在鼻子前闻了闻。
肖战在电话那头哎哟一声，听起来是磕着了。
“决赛圈跑毒呢，谢谢你，斩断我存活的最后希望。”
王一博嘿嘿笑两声。
肖战揉着磕疼了的胳膊，艰难地插上充电线，在王一博的听筒里一边嘶嘶吸冷气儿一边反过来问他：“你呢？不睡觉半夜专门问候我来了？”
王一博又嘿嘿笑两声，没回答。
肖战被他笑得乐了：“你喝酒了是不是？”
王一博说三瓶青岛纯生。
“就你还三瓶，你喝三杯都不认识我是你爸爸了。”
肖战就喜欢占王一博这种酒后闷罐儿的便宜，打不还手骂不还口。
“肖老师。”
被点了大名的人翘着脚指头，语尾上扬：“何事？”
“回北京带你骑摩托。”
肖战又乐了，这人喝了酒尽讲点没头没脑的东西：“王老师，六环内禁摩。”
王一博脚下一顿，不往前走了：“……”
“……唉好，我们去六环外边骑摩托，行不行？”
王一博嗯一声，又继续往前走。
肖战缩回被子里，刚才还不困的，哄醉鬼给他自己哄困了：“行了，你那里风声好大啊，半夜你也别在外面走了，容易见鬼。”
“靠，”王一博抬起头瞅瞅四周，人影没一个，只能听见远处搬货的滚轮推车在巷子里留下的响，“那我回去吧。”
“好，六环外边大摩托上见。”
结果那趟摩托最后也没骑成。
肖战在北京的时间不比王一博多，剧杀青之后，宣传站台的活动接踵而至，他俩好容易抽出两天空来，又碰上租车的店关门歇业，这个约就这样搁着了。
但是王一博正好多了个借口。
说是“欠肖老师一个人情过意不去”，剧拍完大半年了，踩着人家的空档一月一次发出邀约。肖战笑话他是不是钱挣舒服了就手痒，老想请人吃饭。
王一博给肖战从通红翻滚的辣锅里又捞出一堆肉片丸子金针菇，送到他跟前，请他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。
转眼七月，经纪人把聊天界面扔给王一博，是隔壁节目组的外联负责人，请他和肖战一起当嘉宾。按照时间推算，节目播出的时候他俩的剧也差不多放到高潮，正好趁热打铁再推一波。
王一博不是没设想过，他从去年拍戏的时候就开始想了，娱乐圈就这么大，总有一天还要撞到一起，在同个聚光灯下抛头露面。
可依着这两个角色本身就有的不可言传的暧昧关联，演员又两两搭档上了节目，王一博觉得像别人一对儿荧幕情侣宣传爱情电视剧似的。
他没办法完全坦然，不论是陈述这个角色，还是面对他自己。
但必须承认，他是悸动的。
“你觉得……上节目宣传合适吗？”王一博伸长了脖子问经纪人。
“什么合适不合适？已经定了，我只是通知你一声。”
“……”
入夏两个月，长沙总是骤热几天，又被连日阴雨浇得风扇都不用开，气候格外反常。
肖战从演播厅摘了麦出来，妆也没卸，就去敲王一博化妆间的门。
“王一博，你饿不饿？”
“他们说栏目组的外卖宵夜已经送到酒店了。”
“不吃那个。”
他拉着同样没来得及卸妆的王一博，从广电的员工通道摸出来。两个人戴着黑色的口罩，避开还拥堵在正门不愿离去的粉丝，在停车场里小跑起来。
停车场旁边的垃圾回收站在黑漆漆一片里瞧不见，酸臭味却被夏夜的湿气催动着弥漫在空中，隔着口罩都能给人熏一个跟头。
王一博喊的车等在马路旁边开了双闪，肖战就赶紧拉着被臭味噎得挤眉弄眼的王一博往前跑，然后气喘吁吁地把人塞进车里。
方向是一路直行，夜里的三一大道不堵了，窗户全部摇下来之后，凉风肆无忌惮地往车里灌。肖战眯着眼睛瞧窗外，沿街有不少夜宵摊支出四方的帐篷来，生意做得热火朝天。他回头跟王一博说话，才发现对方的手腕还被他拉着，一个不撒开，一个也不挣脱。
“路上挺多店，干嘛一定要跑那么远去吃？”肖战问他。
王一博在微信里给经纪人报个平安，边单手打字边回答他：“涵哥带我们吃过一次，远是远，味道不错。”
肖战点点头，悄悄松开手放回自己腿上，王一博望他一眼，他就别过头去了。
渔人码头依傍湘江，周围的饭馆就占了得天独厚的优势。加大号的黑色风扇把江风送进蓝色红色的帐篷里，来客都不肯进屋吹空调，齐齐挤在最靠外的一侧享受自然风。对岸灯火流萤无声喧哗，将夜晚的江面也映得波光粼粼，王一博领着肖战坐在塑料的靠背椅上，风把白色桌布掀得呼啦作响。
“对一下单，三斤特辣口味虾，一份炒饭，一份糖拌番茄，一瓶青岛纯生，要冰的，一听可乐。稍等。”
“三斤虾我们吃不完吧？”肖战掰着可乐拉环，半天也掰不上来。
王一博开完啤酒又去开肖战的可乐，给他把吸管插好再送回去。
“吃得完，都是壳，没多少肉。”
说是深夜约会也很牵强，这一条蜿蜒数百米的夜宵馆子绝对不适合人安安静静吃完一餐。性急的男人催促上菜，性急的女人替孩子收拾打翻的碗筷，生活气息浓重，是最有长沙味的一隅。
再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落到这里，也会不顾形象地徒手拿起一只龙虾，利索地分离虾尾和虾头，然后大口咀嚼香辣弹软的虾肉。
但也不是所有仙子都吃得惯辣口。
王一博舔了两下虾钳试不出味儿，结果他刚把虾肉送进嘴里，就被辣得呛出了眼泪，夸张地往后一坐，大声咳嗽起来。
肖战边吸凉气边大笑，戴着的一次性手套满是红油，也不好意思去拍王一博的背，只能吐着虾壳问他有事没事。
王一博闭着眼睛摆摆手，艰难地喝了一口啤酒。舌尖辣得生疼，再碰上又苦又刺激的冰水，把他好不容易挤进去的泪花儿又逼了出来。
双目湿润的王一博可怜巴巴跟肖战讨可乐喝：“想喝一口你的。”
肖战翻个白眼，抓起过了自己嘴一遍的吸管就送进王一博嘴里：“不准嫌弃。”
“肖老师喝过的就是不一样，特甜。”
肖战扔他一个大钳子：“辣不死你。”
这盆虾王一博是不敢再挨边，他也没取掉手套，还是一个接一个地剥好了，拿碗盛着，堆成小山再推到肖战那边。
肖战也拿个碗，盛了白开水，推到王一博那边。
“要不你把虾放水里洗洗再吃？”
王一博瞪他：“你这是羞辱我。”
肖战哈哈笑：“好好好，那全给我吃吧，我心甘情愿被羞辱。”
三斤口味虾几乎一个不落地进了肖战肚子里，他吸着易拉罐底最后那点儿可乐发出声响。王一博吃够了蛋炒饭，直直地盯着他，肖战就盯回去。
“王一博，你为什么喜欢粘着我？”
王一博喝完最后一口啤酒才说：“我哪有，是你拉我出来吃宵夜的。”
肖战笑着点点头：“那你今天录节目紧张什么？”
“没紧张。”
“你就是紧张。”
“服务员，买单。”
肖战骂他死鸭子嘴硬，他还真就嘴硬着。
磨磨蹭蹭吃到十一点，王一博说要散会儿步。
银盆岭大桥牵连东西，白天拥堵的川流这会儿稀疏得半分钟才飞驰过几辆车。人行道不宽，王一博跟在肖战后面走上桥，右手一下一下拍打着掉漆的栏杆。
暗蓝的天给下压的乌云打着掩护，江风变得不那么凉快，热气呼呼闷头刮过来，王一博觉得他走着走着有点流汗。
肖战舔着一支雪糕，没空转过头，冲着前面问他：“不能吃辣的人，跟我出来不是吃火锅就是吃特辣口味虾，”肖战笑一声，“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迁就女朋友呢。”
他愣了愣，抬起膝盖去顶肖战的屁股：“当哥哥的能不这么嘴碎吗？没点哥哥的样子。”
肖战转过身说：“每次都是你领着我吃香喝辣，你比我更像哥哥吧。”
融化的雪糕滑到底端，肖战张开嘴去接了一口。
王一博看着他，感觉雪糕吃自己嘴里了似的，没忍住也跟着往下咽了咽。
肖战说：“你又盯人，你那眼睛一盯我，我就好像回到去年夏天，你又要跟我对词儿了。”
王一博叹了口气，轻声说：“回头看觉得，没演好的地方太多了。”
肖战比他洒脱点儿：“我就不会这么想。”
“回顾教训总结经验当然很重要，但是得失心不能太强了。也可能是你很小就进了这一行，所以做什么事都不给自己留点余地。接受自己的不足，会活得轻松一点。”
王一博点点头，他思考一小会儿，然后跟肖战打趣：“哥哥果然是哥哥。”
肖战噗嗤一声笑出来，拳头往他肩膀上撵了一下。
走完湘江的这道桥其实挺快的，眼前就要到沿江马路上了，眺望岳麓的河东建筑群仍在不倦闪光，再往前走，风声又会变成交杂的人声。
王一博望着肖战总比他快出两步的背影，他白色的衬衫后背汗浸透了，风吹得鼓起来。
他下了蛮久的决心，才拉了拉肖战的胳膊。
“回北京了，还去吃火锅吗？”
肖战说：“又是火锅，王一博你可真有意思。”，然后无奈地回头拍拍他，看到来时路上的夜宵摊依旧灯火通明。
“要不合个影，回去发微博。”
肖战还在四下里摸自己手机，王一博抢先打开了前置摄像。
桥上的车一辆一辆从余光里擦过去。射灯是温柔的黄色，王一博看着镜头里的肖战，他的脸映得亮亮的，刘海被风一遍一遍吹起来，他就皱着眉头一遍一遍把刘海压下来。
“怎么你在前边还是显得你脸小啊。”
“我的刘海都被吹飞了。”
“为什么不好看啊。”
王一博看着他在后边左躲右闪自言自语，最后放下极不自然的剪刀手，露出一个微笑。
他一下子舍不得按快门。
“王一博你快拍，我脸要笑僵了。”
王一博的食指摁着音量键，连拍了四五张。
肖战的脸还定格在屏幕上，离他只有几公分距离。
他在肖战刚要放松的时刻，转身，在人脸颊上轻轻碰触。
王一博迅速回过头，假装什么也没发生，捧着手机翻刚拍的照片。
肖战是挺意外的，但他看到王一博假装不紧张的样子，觉得更好笑。
“王一博，诶，王一博。”
犯事的人一声不吭，眼睛都要凑到屏幕里边去了，转着身子不让肖战捉住自己的正脸。
“诶，王一博，你别赖皮啊。”
王一博垂着脑袋快步往前走，耳朵腾腾地烧着，感觉要冒烟了。
“什么人啊，亲完就想跑啊，那你别亲啊。”
肖战追上去喊他：“王一博，你还躲，我不搭理你了。敢亲不敢看我，瞧不起你。”
王一博犹犹豫豫地，把手机收起来，才小心翼翼看向肖战。
他的心脏都要跳出嗓子眼了。
“亲我是什么意思？”肖战问他。
“……”
王一博又羞又后悔，肖战看着他这幅样子更气了。刚刚主动亲人的人，现在低眉顺眼得，反倒像个被人欺负了的小媳妇。
王一博在肖战真的生气之前开口了。
“我想追你。”
肖战感觉要被他气笑：“怎么追？开大摩托追啊？”
王一博其实也没想好，他觉得他好像早就开始追肖战了，但肖战似乎一直没感觉到，他怕肖战把他当个好弟弟。
“我只是告诉你，下次再跟我吃火锅的话，就不能把我当普通朋友看了。”
“那要把你当什么？”肖战问他时，凑近了一步。
“当……”
肖战噗嗤一笑，然后把王一博压到栏杆边上。
“把你当小孩儿，只有小孩才会偷吃了就跑，还装样子。”
王一博盯着肖战笑弯的眼睛。他也许是被一瓶低度数啤酒灌醉了，也许是被明暗相交的风景冲昏了，总之今夜他卯着劲壮了壮胆子，打算赌这一把不敢确定的局，投注最多的感情。
反正回不了头了。
王一博瞅准肖战，又亲了一口，这回不是脸颊，是肖战碰过雪糕，软软凉凉的嘴唇。
“不是小孩儿，不是弟弟……就把我当男朋友，行不行？”
肖战低头笑两声，再抬头喊他。
“男朋友。”
The End.
